【兹克】雨不停歇(中,1w字)

现代黑道paro养父子设定,死亡执政官x格尔曼版小克,有大量女装情节

剧情雷人狗血,非常ooc,逻辑bug多,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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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 p.m.风动

格尔曼在大厅内看似随意地逛了两圈,高跟鞋尖利的鞋跟一转,一袭红色裙摆随着旋转的角度而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在浅金的灯光下仿佛一朵浸染晚霞的云,随着步伐左右摇曳,从大厅的一边慢悠悠地飘向另一边。

一、二、三……他走向大厅东面的第三扇窗,接着身体后仰,抵住窗框,闭上双眼,似乎只是累了,所以稍作休息。他看起来那么安静,乌黑柔顺的长发垂下来,遮住大半边脸的轮廓,只露出抿起的淡色薄唇和线条优美的下巴,这个时候,他好像又是脆弱的,可接近的。但那不过是一种错觉。

动起来的时候,格尔曼是一簇燃烧的火焰,充满侵略性。等烧完了,烧累了,只剩下零星几点火苗,就慢慢地蜷缩起来,变成小小的一团,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但只要等到机会,哪怕是一缕再微小不过的风,他就会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归来,再次燃起火焰,席卷整片原野。

今夜,正是他一直以来等待的机会。

他偏过头,轻轻抚过身后的窗户玻璃,从指尖感受到有轻微的震颤从那冰冷的无机质物体表面传来。

砰、砰砰。

那是风的心跳声,即使隔着一面窗户也清晰可闻。

他默数着指尖跳动的频率,侧耳倾听窗外呼啸的风声。完全黑暗的视觉下,周围一切事物都隐去了,自身的感觉则被无限放大。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并不是在安逸温暖的宴会厅内,而是正迎着狂风,站在陡峭的悬崖之巅,滔天的巨浪在他脚下发出怒吼,只要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但潮水漫过海岸之后又逐渐褪去,只余冲刷过后的空白痕迹。接着风和海浪的声音也远去了,另一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声音逐渐苏醒过来。

滴答。

滴答。

他在雨幕间穿行,踮起脚尖,轻盈得像一只黑猫,把那座如古堡般森然巍峨的建筑连同一盏接一盏亮起的灯火都远远甩在了身后,他知道那个男人就站在某一盏灯光后,可是他始终没有回头。

不能回头。

他以为自己的心情应该是开心的,雀跃的,可是并没有,他的心底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唯有连绵不绝的雨滴落下来的时候,他的心上才荡开一圈浅浅的涟漪。

滴答。滴答。

单调无比的雨声。

很安静。

不,太安静了……

他终于,又只剩下一个人了吗?

“……”

“您好……”

“您好,请问是您点的香槟吗?”

——!

格尔曼猛地睁开眼睛,光影与色彩又重新回到他的世界里,他眨了眨眼,眼前模糊的色块像树枝抽芽一样生出细致的线条,描绘出一副和谐融洽的宴会图景。穹顶上悬挂的巨型钻石吊灯正毫不吝啬地倾泻它金色的辉光,长长的宴会桌边人影攒动,玻璃酒杯交相反射着耀眼的白光。一名这里随处可见的白衣侍者正端着木制托盘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热情笑容。

“不。”他盯住这名侍者,嘴角一点点勾起。

一线寒光在他眼眸中划过,那里藏了最锋利的剑刃,它出鞘时必将光芒四射,如今只得惊鸿一瞥。

“我想要的是红酒,它的色泽当如鲜血那般。”他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的,稍后为您呈上。”侍者低下头,似是为了避开那锐利的锋芒。

盛着暗红色酒液的高脚杯被端上来的时候,底座下压了一张小小的纸条,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完全无法发现。

格尔曼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他从托盘上掂起酒杯,点头向侍者示意,纤长的手指微微收拢,掌心向内,纸条已被他隐蔽地夹在指尖。

“今晚十点,目标会在城郊旧工厂区第7号仓库停留。”

他执起酒杯,轻轻抵上唇边,醇香的液体渡进口中,他只浅酌一口,就停下动作,而那张纸条已经不知所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方才的侍者早已无声告退,重新融入忙碌的队伍中,再也分辨不出。宴会厅内清脆的碰杯声和满溢赞美之词的恭维不知已经交换了几轮,宾客们脸上满溢着笑容,不知有几分真心。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已于无声中进行了一轮情报的交易。

他漫不经心地把酒杯放在掌中把玩了一圈,同时也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今晚的行动计划。

此行他要刺杀的是当地一个小势力的二把手,行动本身难度并不大,麻烦的是寻找下手的时机。先前得到的情报显示,目标会于今日和其他几个结盟势力的重要人物在某个地点隐秘开会,并达成一些货物上的交易。会议结束后,他会在那个地点停留一段时间,以确保交易的货物能够安全转手。这种时候他通常喜欢一个人独处,点一根烟静静思考,而让手下守在外面。

这无疑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但是格尔曼此前一直没能锁定会议具体的时间和地点,直到刚才,他终于通过一位秘密线人得到了这至关重要的情报,为今夜的刺杀行动计划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

传递情报并非没有其他方法,可是在各种高科技传递与拦截的技术层出不穷的现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却更加保密,也足够掩人耳目。

重重的安保与走动的人群无形中为这次传递提供了掩护。毕竟,有谁能想到,会有人视严密的戒备于无物,大摇大摆地从正门拿着邀请函走进来,把这里当做交易的庇护所呢?

恐怕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了。

恰好,格尔曼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更何况,他选定这里作为情报交易的场所,不仅仅出于这些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利用举办这场舞会的主人的身份。

“邂逅之都”宓特港当地最大势力,黑鸦党的头目。

他早已通过自己的渠道探听到,黑鸦党与当地其他几个小势力组成的结盟积怨已久,如今宓特港的局势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位敌对势力的二把手遇害,首要的怀疑目标当然是……

到时候,只要他适时地给予一些小小的“线索”,就能把对方的判断引向原本就有矛盾的敌人,自己则抽身而退。他甚至不用费心去编织太精密的理由,毕竟对方想要的不是理由,只是一个开战的借口。

局势越乱,对于他越有利。

长达一年在海上漂泊,为了生存而接下委托,辗转于各地的生活,即使是他,也会有感到疲倦的时候。

长途迁徙的候鸟也需要巢穴,而他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根据地,一个能让他在厮杀之余停下来舔舐伤口,梳理羽毛的地方,一个能让他无论在何处漂泊,都始终有退路的地方。他不再满足于只做别人手中锋利的刀刃,他要成为那个执刀的人。

新生将在毁灭上诞生。宓特港维持了百年之久的局面,是时候重新洗牌了。

至于引起战争的这口黑锅,就拜托黑鸦党的头目收下吧。

格尔曼愉快地低笑一声,高高举起酒杯,似乎在与某个想象中的人遥遥相对。他停顿了一会,接着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液。

“Cheers.”他轻声说。

7:30p.m.雷鸣

宽敞的宴会厅内,沿两边铺着暗红色地毯的大理石螺旋阶梯拾级而上,一整支身着制服,训练有素的乐队已经在二楼就位,随着指挥棒在空中流星般坠下一道弧线,乐手们一同奏响轻盈悠扬的乐章,如同群星捧起明月,如同夏夜湖边的萤火虫追逐流光,一瞬熠熠生辉。

序曲的奏响荡开了大厅上空浑浊的空气,抚平了所有吵闹的杂音。那就像是一个信号,刚刚还围在宴会长桌边三三两两交谈的客人们不约而同止住了话头,男士们整理自己的领结,彬彬有礼地伸手,对身边衣着光鲜的女士们发出邀请,女士们则欣然笑着回应,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舞池。

格尔曼对此兴趣缺缺,仍旧倚在窗边,冷冷地看着大厅内发生的一切。天边厚重的云层就在这时低低地炸开一声闷雷,雷声由远及近,裹挟着千钧的威势,宛如一柄沉重的巨斧凿开海面,他听见窗外巨浪翻涌,室内乐曲依旧,他还听见,自己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声。

长久以来在刀尖上行走的经历立刻让格尔曼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一样警觉起来,他眯起眼睛,背部微弓,扫视四周,却不知这种危险的预感来源于何处。

但是他的预感一向很准。不论是他在战斗中总能预见到敌人下一步的行动,从而躲开攻击,还是他小时候发烧了却嘴馋,偷偷溜进厨房想拿冰箱里的小甜水,却突然止住脚步,回头看见他的养父就站在门口。

乐曲不知不觉间已经滑入下一个乐章,轻盈悠扬的旋律放缓了它的步伐,视野也从开阔的湖岸边步入一旁披着月色轻纱的寂静树林,斑驳的树影交织出捕梦的网,在晚风抚过时传出哗哗的声响,究竟是风在动,还是情人在幽会呢?

这首曲子的意境那么美,那么轻盈,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仿佛置身于夜晚的林间,不由自主地想要深入,一探究竟。可是格尔曼却觉得一股悚然从心底油然而生,那片树林深处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比噬人的野兽更加令人恐惧。方才的雷声似乎就是最后的警告,让他从这朦朦胧胧的梦中惊醒。他必须走了,不然就来不及了,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在心里迅速回想了一遍大厅内的布置,以最快的速度制定好了逃离线路,但是当他抬起头,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他知道,已经太晚了。

大厅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乐队不知何时已退至幕后,原先舒缓轻幽的调子渐近低沉,风停住了,树不动了,沉默像是一块严丝合缝的布,笼罩夜晚所有轻盈的梦。人们的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灯光又如闪烁于夜空中的星星那样一颗缀连着一颗冉冉升起,共同托起二楼平台。

所有安静的尘嚣、光与热、视线的焦点里,一身考究黑色长礼服,精致纯银袖扣,戴真丝白手套,肤色古铜,五官柔和的男人从黑暗中信步走出,他右手执着的黑檀木嵌金手杖轻点地面,动作不紧不慢,透着一种优雅的从容,但即使是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几乎令他们忍不住屈膝臣服。

“是死亡执政官——!”有人反应过来,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听到自己的称号,阿兹克·艾格斯俯视着一楼的人群,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微微颔首作为回应,但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强势的上位者气息并没有收起,犹如一位君临国度的皇帝。

“死亡执政官怎么会来到这里?”

“难道那个传闻……”

“嘘!”

宾客们这才从那强大的气场震慑中缓过神,忍不住四下交谈,窃窃私语起来。他们的声音中虽然饱含着恐惧,却难掩好奇和兴奋之情。

我TM也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格尔曼嘴角抽动,忍不住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同时他的眼角余光敏锐地察觉到,更多的安保力量集中到大厅来了,原本他规划好的逃离路线已被堵得严严实实,几乎一丝空隙都没有。

过去一年里他也时常猜想再次见到自己的养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刚开始离家出走的几个月,他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在睡梦中就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回家里,一醒来就要面对父亲的怒火,毕竟他不仅不告而别,甚至还在走之前做了那种事……

但是连续几个月都风平浪静,他又开始心痒难耐。最大胆的一次他乔装打扮成仆人又偷偷潜回家,想看看自己的父亲怎么样了,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回忆,虽然他没有被发现,但过程也非常惊心动魄……后来,他凭借自己的努力逐渐站稳脚跟,有了点名气,他又想再站得高一点、高一点,直到能平视自己的父亲,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阿兹克的面前。

无论哪一种,他都没有想过,自己再次和养父见面,会是这种毫无防备的突然遭遇,他甚至还穿着一身张扬的女装。

他当然不可能永远躲下去,可是现在还太早、太早了,远远不是时候。要是能再给他一点时间……

虽然丰富的乔装经验和无师自通的演技让他表面上装作镇定,但是当阿兹克的目光扫过自己所在的位置时,格尔曼还是忍不住心虚地微微侧过脸。

不对,我现在是克莱尔·莫雷蒂小姐,格尔曼·艾格斯离家出走又与我何干?

格尔曼压下几乎要跳出胸口的不安,把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他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在父亲面前表现出自己有乔装方面的天赋,而他的伪装技术向来是无可挑剔的,父亲没有道理在他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情况下认出自己。

就在这时,阿兹克右手执着的手杖再次点了点地面,那声响不大,但几乎是立刻地,大厅内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再随意发出声响,生怕触怒这位传闻中生性冷酷,手段残忍的死亡执政官。

所有人都屏息等着聆听死亡执政官的发言,但是阿兹克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微微抬起戴着真丝白手套的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人们看向自己的身侧。

格尔曼这才注意到阿兹克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而他本来才应该是宴会的主人,结果刚刚却没有分到半点目光。从其他宾客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们也是才发觉这位宴会主人的存在。

这位体态略有些发福,脸上有着深深疤痕的黑鸦党头目笑容有些僵硬,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用演说家般慷慨激昂的语调说道:

“很荣幸今天能够邀请到各位参加鄙人举办的这场舞会,在此我想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我们,黑鸦党,宓特港第一大势力,获得了来自死亡执政官阁下的支持,相信在接下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已经多少猜到了一点,格尔曼的心里还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即使海上所听到的传闻是真的,他那执掌着庞大黑色帝国的父亲也远比他想象得要动作迅速,甚至不惜从百忙之中抽身,亲自千里迢迢来这一趟,而非派遣代表过来谈判。这表明,阿兹克对于宓特港这块打开东海岸的关键地盘势在必得,并且有着绝对的把握。

表面上,阿兹克只是刚刚来到这里,准备展开合作,但是以格尔曼对他父亲的了解,这只是死亡执政官展露给别人看的冰山一角,而平静幽深的水面之下,如冰山一样庞大可怖的计划不知已运转到了何种地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看来,阿兹克应该不是为了逮他才专门来到这个舞会的,他只是运气太差,才会刚好撞见自己的父亲。

“……希望大家能够享受这次舞会。”二楼,宴会主人充斥着廉价热情的长篇大论终于来到了尾声,后方一直紧绷的乐声又归于和缓,宾客们一边消化着刚才重磅消息带来的冲击,一边回到舞池,相互拥挽,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格尔曼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他看着阿兹克的手工定制皮鞋踩着暗红色的地毯,从二楼阶梯下到一楼。

那些想要讨好献媚的商人和贵妇们立刻上前围住了他,像是一群吵闹的麻雀那样叫个不停。那些人眼神里明明带着深深的恐惧,面上却还是要堆出虚假笑容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格尔曼忍不住轻轻哼笑一声。

不论在哪里,无趣的灵魂总是千篇一律。

就在他思考自己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溜去盥洗室,从那里跳窗一走了之的时候,他却忽然瞥到,阿兹克正微微偏过头,去倾听身旁一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喋喋不休的谈话。而对方兴奋得完全忘记了什么礼数,整个人几乎要凑到他的身上去了。

格尔曼立刻像是一只受到了挑衅的猫,似乎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眉头蹙起,又一点点舒展开来。

他和他的父亲可不一样。他的父亲可以带着得体的微笑,在虚与委蛇间周旋,给出滴水不漏,无可挑剔的应对。

而他做不到。

他对于讨厌的人,从来就没有耐心。

格尔曼的高跟鞋猛地踩击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挺起脊背,收紧小腹,双臂像是覆着皑皑白雪的山峦那样舒展开美好的线条,纤细的手指挽起瀑布般的乌黑长发拢至脑后,用一条红色的发带束起。

他踏出第一步,像是战士迈入他的战场,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

“抱歉,我赶时间。”

他十分“不小心”地撞到了一名端着托盘的侍者,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有多少真心地道了一句歉,随手拂落托盘上盛着暗红酒液的高脚杯。

“啪”玻璃杯坠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杯中的酒液飞溅而出,有几滴甩在长长的红裙摆上,像是滴落的暗色血迹,又像是散落的玫瑰花瓣。

“您……您……”侍者已经惊呆了,他看着眼前气势凌人的红裙少女,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个角落里发生的动静顿时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死一样的寂静里,有人发出一声惊艳的赞叹。

格尔曼头也没回,连眼神的余光也懒得给出。他的眼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他的父亲。除此之外的任何人对于他来说都不过是挡路的石块、渺小的蝼蚁,可以一脚踢开,也可以随手碾死。他都不在乎。

在格尔曼视线的终点,一身黑色长礼服的阿兹克·艾格斯正站在那里,也投来了目光。古铜肤色的男人唇角漾开一个柔和的微笑,饱含沧桑的褐色眼眸深深地凝视着他。

原先围在阿兹克周围的人群被格尔曼身上的锋芒所慑,早已鸟兽状散开,他红色裙摆走动时带起来的风,锐利得似乎能从面部将人割裂。而他自己就是光源本身,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仅仅是匆匆一瞥,就让人有灼烧之感。

这柄最锋利的刀刃,再一次把他的锋芒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大厅很宽敞,格尔曼的每一步似乎都很漫长,但却无比坚定,他沿着自己从人群中“开辟”出来的道路,走完了最后一步。

他终于来到他父亲的身前,抬起脸,用那双匀着浅浅金色灯光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乐曲就在这个时候切到了下一首。

经典的探戈曲目。深情缠绵的曲调,流畅连贯的弹拨,雨点般密集的节拍。

格尔曼踩着鼓点,步伐交错,双手撩起红色长裙的裙边,高跟鞋点地,以此为支点,倏然转了一个漂亮的圆,裙摆旋转着散开,宛若一朵盛放的玫瑰。

转完一个完整的圆,他干净利落地停住,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则笔直地踩住地面。他抬起右手,抚过自己精致的侧脸轮廓,接着是如天鹅般白皙的脖颈、线条优美起伏的背部,最后停在自己的大腿根,做了一个充满暗示意味的向上提的手势。

接着,他伸出左手,翻过手掌,食指对着阿兹克勾了勾,发出无声的邀请。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阿兹克身上,从线条柔和的面部游移到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只露出一小截的古铜色脖颈,甚至还挑衅般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阿兹克挑了挑眉,似乎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有趣,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眼神却幽深不见底,如同最深的黑暗,连光也可以吞没。

但他的动作仍然是优雅而从容的。面对格尔曼的邀请,他抬起手,轻轻一扯,拉下自己的领带。手指按住黑色长礼服的纯银纽扣,极富技巧性地一颗颗挑开,剥离出只穿着一件白衬衣的精悍上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开,露出一小片古铜色的结实胸膛,饱满凝练的肌肉线条贴合着裁剪修身的衬衣一览无余,最出色的艺术大师精心打造出的雕塑也不过如此。

做完这一切,阿兹克迈动被黑色西裤裹住的长腿,随手把解下来的领带连同礼服外套甩开,宛如一头做好了捕猎准备的黑豹,慵懒迷人,却随时可能在下一秒发动致命的袭击,不给盯上的猎物任何一丝逃脱的机会。

格尔曼的呼吸不由一滞,这动作与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是如此相似,现在回想起那甘美销魂的体验,他的双腿内侧仍不住轻微打颤,他几乎忍不住要软倒在自己父亲的怀里,向他撒娇,向他索取无上的快乐。

但是,当阿兹克那双深暗的褐色双眸牢牢盯住他,一步步上前的时候,他还是想起来了,在儒雅温和,风度翩翩的外表之下,他的父亲是一个多么危险可怕的男人。

但是,他既然想与危险本身相伴,又怎么能没有置身于危险的觉悟呢?

格尔曼精神此刻专注到了极点,前所未有的亢奋流动在他的血液中。他轻笑一声,伸出右手,轻轻抵住那片迫近的古铜色胸膛,脚下则踩着轻盈的舞步,向后划出一道半圆形的弧线。透过一层单薄的布料,掌下的灼热温度和强劲心跳是如此鲜明,好似他们彼此再没有任何隔阂。

据说探戈最初是情人之间的秘密舞蹈,相恋却又不能相守的男女在林中幽会,跳着缠绵悱恻的舞蹈,诉说自己苦涩又甜蜜的心意,但是他们不能完全陷入其中,必须时刻提防着被他人发现。因此,探戈的舞步是欲进还退、时动时静的,而舞者的眼神也是时而深情凝视,时而左顾右盼的。他们的身体明明贴得那么近,却始终不能真正在一起。

“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阿兹克微笑着,点出了这首曲子的名字。大厅内无数人的目光都看向这里,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语调也是很舒缓的,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克莱尔,阁下。”格尔曼确信自己的表情非常自然,毫无破绽。他没有停下舞步,仍小幅度地跳着圈,而阿兹克总能准确地跟在他后面一步,游刃有余地控制着距离,两人的动作看起来正像是一对在亲密嬉戏,互相追逐的情侣。

“不错的名字。”背后似乎传来了一声阿兹克的低笑,但听得不是很真切。

舞曲的节奏突然加快,接连几个重音把气氛带上了更高一级,热情明快的乐声一下子点燃了人们的情绪,徘徊许久,挥之不去,一直压抑的深情终于得到了宣泄的出口,尽情地释放、表达。

格尔曼舞步一顿,倏地踩出一个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的高难度旋转,红色长裙散开又合拢,露出匀称美好的腿部线条。他一甩裙摆,鞋跟点地,轻盈跃起,犹如一只扑动双翅的红蝶。阿兹克伸出双臂,捕获了这只调皮的蝴蝶,把他拢在怀中。借由阿兹克的支撑,格尔曼顺势做出一个深深的下腰动作,脊背弓起弯月般的弧度。他抬起一条长腿,裙摆垂落,让人想起枫叶飘落的溪流。阿兹克的动作准确地衔接在格尔曼下到最低点之时,他挽起衣袖的手臂略一用力,格尔曼就又弹起,回到他的怀中。

“你跳得很好,在哪里学的?”穹顶落下的温暖明净的灯光在阿兹克柔和的五官轮廓上镀了一圈,让这个男人如同神明般不可直视。他的声音仍然是极轻的,犹如傍晚湖面掠过的微风,却蒙上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

太近了,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似乎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已经远远超过了安全的范畴。但格尔曼被阿兹克紧紧地搂住,无处可逃,只能被动感受着那温热的吐息袭上他敏感柔嫩的耳垂,让那里泛起一片淡红。

“嗯,克莱尔?”见格尔曼短暂没有回应,阿兹克又俯下身,唇边带着笑意,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在他耳边轻轻念出这个名字。

在哪学的?当然,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父亲为他请过专门的礼仪老师,其中就包括跳舞这一门课程,但所学的大都是标准拘谨的宫廷舞。他的老师夸奖他在舞蹈方面极有天赋,而格尔曼虽然耐着性子学了下来,但其实并没有多少真心喜爱。

后来,他离开了家,四处漂泊流浪,走过街头巷尾,看过许多各具风情的街头舞蹈表演,那种狂放张扬的热情,灵活多变的艺术形式,深深地感染了他。他爱着这样的舞蹈,正如他爱这自由,爱这无拘无束。

“……我并没有受过正式的舞蹈教育,只是兴趣所致,自学了一点。”格尔曼回过神来,随口编造了一段谎言。

“是吗,这真是,太可惜了……”阿兹克半叹半笑,眼底的意味不甚明晰。

舞曲仍在进行,阿兹克放开桎梏着格尔曼的手臂,只握住那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让格尔曼在他的引导下转了一个720°的圆。红色裙裾在他怀中飞扬,旋转间裙下修长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勾勒出让人血脉卉张的美好曲线。

阿兹克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格尔曼的身前,又把他拢入怀中,一只手揽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让他在旋转结束后能稳稳地停住。格尔曼瞬间明白了阿兹克的意思,他笑着停住舞步,掂起足尖,做出亲密的贴脸姿势,故意在阿兹克耳边小声喘息着低语。

“好像跳得有点累了。能帮帮我吗,死亡执政官阁下?”

他调皮地从裙下探出自己的腿,跨过阿兹克的腰,勾住那被黑色西裤包裹住的大腿,双手则搭在阿兹克的肩上,全身只以阿兹克为唯一的支撑点。

阿兹克沉淀着眼里的暗色,没有言语,而是直接以行动掌控了主导权,他一手揽住格尔曼的腰,另一手与格尔曼十指相扣,大步往旁边跨去,在大理石地面上切出一条锋锐的直线,以一个接近180°的转角结束了这条直线,带着格尔曼快而稳地接连转了几个小圈。格尔曼一条腿仍紧紧勾住阿兹克,另一条腿则借势在空中做了一个高难度的踢腿动作,他看起来那么轻盈,似乎下一瞬间就能展翅飞起,但阿兹克的手挽住他,又把他留在了地面。

格尔曼笑着也回拥了一下阿兹克,高跟鞋尖点地,又落回地面。他一只手搭在阿兹克挽起袖口露出的结实古铜色小臂上,绕着阿兹克小幅度地踏着舞步转圈,踩住乐曲的节拍,抬起腿,再踩下,细细的高跟鞋鞋跟反射着浅金的弧光,像是空中飞动的萤火。阿兹克给予了他回应,黑色的皮鞋踏着优雅沉稳的步子,追逐着金色的萤火,与格尔曼相对而舞,两人的鞋尖不时亲密地抵在一起,又很快分开。比起刚才大开大合的舞步动作,现在更像是恋人休憩时的玩耍,音乐舒缓下来,犹如平静的湖面上泛起微波,倒映岸边婆娑的树影和亲密交叠的人影。

两人就维持着这样小幅度的舞步,从舞池的一边跳到了另一边,如入无人之境。其他人不敢挡道,早已散开,事实上大部分人已经没有了跳舞的心思,而是遮遮掩掩地偷瞄阿兹克和格尔曼这边的动静。

“您真是温柔又体贴,像您这样的男人,应该有不少美丽的女性徘徊在您身侧吧?”

格尔曼褐色的眼瞳月牙似地弯起来,流转着浅浅的眸光,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阿兹克定定地凝视着格尔曼,许久,他唇边绽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低下头,把格尔曼又拉回他的怀中,几近叹息地低语。

“不,我家里那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会吃醋的。”

“!”格尔曼一惊,差点连面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他那浅褐色眼瞳里的眸光犹如被狂风吹过的烛火那样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他脚下步伐突然一闪,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灵活地从阿兹克的怀中溜出,佯装出扫兴的样子,作势要离开。

“既然这样,我还是不要留在这里比较好,不然您家里那位会生气的。”

这么说着,他往外走出一步。

但阿兹克拉住了他。

那只握过无数枪柄的手,此刻如同铁的枷锁,牢牢锢住了他的手腕。

“别这样,克莱尔。只是跳个舞,他不会介意的,你说对吗?”阿兹克的声音轻幽低缓,像是浸透了夜色的晚风,吹过格尔曼的耳边。

舞曲来到了下一个小高潮,阿兹克抓住格尔曼的手臂一振,高高抬起,格尔曼没有选择,只能遵从他的引导,跳出一个回旋的舞步,又悠悠地转回阿兹克的怀中。

在旁观者看来,他们只是即兴发挥了一下舞步,而这表现效果无疑很精彩,有人忘了场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乖孩子。那么现在,轮到你了。”阿兹克低低地笑了笑,声音闷在喉咙里,磁性的嗓音震颤得空气微微作响。

他突然松开禁锢着格尔曼的手,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步,停住。从背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因为呼吸而有规律地起伏着的线条勾勒出贴合着薄薄白衬衣的饱满结实的背肌,以及小臂露出的古铜色皮肤。

格尔曼仿佛受到了蛊惑,他快速几步走上前,从背后伸出双手拉住阿兹克垂在身体两侧的小臂,像是在挽留,见阿兹克没有反对,他又走近一步,完全贴住阿兹克的后背,双手向前环抱,搭在阿兹克的胸前。

他轻轻靠住那宽厚的肩膀,挑逗般抬起右腿架在阿兹克腰侧,任由裙摆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嘴唇轻轻擦过那一小片脖颈皮肤,轻声说道: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您呢?您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吗?”

阿兹克猛地侧过头,看向格尔曼搭在他腰侧的长腿,即使是在灯光下,他的眼神都暗得可怕,透着噬人的凶狠气息,他伸出手,抚过格尔曼的膝盖,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大腿内侧。半晌,只听见他缓缓地,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说:

“好啊,我答应你。”

他突然回过身,格尔曼的危险预感却让他更早一步地抽离,他急速后退,根本顾不上看身后,结果后背抵上了柱子,退无可退,而阿兹克好整以暇地一步步追了过来,伸出手精准无误地去捉格尔曼的手腕。

格尔曼来不及闪避,匆忙之中他只能蹲下身子,抬起覆着湿漉漉雾气的褐色眸子去看阿兹克。小时候,每次他做错了事,都会露出这种可怜兮兮的神情看向他的父亲。明明是他做错了,可是他却表现地像是受了委屈一样。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他早就不是那个半夜偷吃糖被逮住的小孩了,可是刚刚下意识地,他又做出了这个反应。

阿兹克看着格尔曼脸上的表情,伸出的手顿了顿,转变了方向,轻柔地去摸格尔曼的脸颊。

“舞曲还没有结束呢。”他放缓了语调,眼底又匀出一点温柔。

格尔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就想离开,他心神错乱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右手突然被另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挽起,包裹住,他抬起头,一缕刘海散落,遮住了小半脸的轮廓,透着几分凄美凌乱的美感,一个完全愣住的宾客就站在他面前不过几步,而他刚刚险些一头撞上去。

背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只差最后的部分了,不跳完再走么?”即使是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阿兹克平静的目光停驻在他的身上。

虽然是询问的句式,可是阿兹克并没有要放开手的意思。

格尔曼转过身,垂下眼睫,一言不发,没有继续前进,却也没有转身。

阿兹克从背后轻轻拥住他,让他转过身子,带动他的裙摆小幅度地旋着花儿。格尔曼抬起头,发现他的父亲没有要动怒的意思,于是又稍微放下心来,缓和了自己僵硬紧绷的身体线条,两人就着深远悠长的乐曲又在舞池里依偎着转起圈,不时快速大踏步向旁边移动,再回过身子。

乐曲推至尾声,空灵渺远的音乐里,阿兹克双手抱住格尔曼的腰,把他举向空中,格尔曼裙裾飞扬,像是天边的一抹霞光。他的发带在这个时候忽然松开,漫天夜幕般的黑色长发散落下来,没过裙摆的红色,垂在阿兹克的颈侧,带着淡淡的香气。乐声、人群、灯光……都不存在了,格尔曼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离人类亿万光年外的星系中,脱离了重力,他悠悠地漂浮起来,于是伸出手去抓住自己唯一的锚点。阿兹克也抬头看着他,格尔曼这才发觉自己以为的锚点其实是吞噬所有光芒的黑洞,巨大的吸引力捕捉着他,让他无法从中逃脱。

但是,无所谓了,反正这只是一支舞而已。就像灰姑娘的童话故事一样,钟声敲响的时候,所有的魔法都会失效,而灰姑娘会从王宫里溜走,只留下一只鞋子让王子寻找……格尔曼闭上眼睛,以一个干净利落的高抬腿动作,为这支舞蹈画上了句号。

对不起了,父亲,我还是要离开。

阿兹克抱着格尔曼,把他轻轻放回地上,格尔曼有些脱力地扶住阿兹克的手臂,喘了一口气。他偏过头,用垂下的长发遮掩自己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大厅内寂静了一两秒,四下的掌声才如潮水般响起,人们为这支多变而精彩的舞蹈所折服,发出惊艳的赞叹。

按照流程,现在应该是行曲终结束礼的环节,格尔曼扭头看向身边的阿兹克,斟酌着开口说:

“谢谢您今晚陪我跳舞,我接下来还有事情,就先……”话还没有说完,一股眩晕感突然袭来,他的身形不自觉踉跄了一下,被阿兹克适时探过来的手臂挽住,一把带向怀中。

奇怪,为什么……

“天呐,她怎么了?”

“怎么突然倒下去了?”

人们惊呼起来。

身体好沉,使不上力……

“我的舞伴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我带她去二楼休息室,失陪。”阿兹克把他牢牢地搂在怀里,打横抱起,微笑着解释了一句,人们立刻配合着让开一条道。

遭了,是什么时候……

不行,如果就这样被带走的话……

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唔……

格尔曼竭力想要弹动身体,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做不到,他张口想要呼喊,却只泄露出几声喘息。从外表看起来,他乖顺极了,眨着长长的睫羽,眼尾染着水汽,嘴唇抿起,脸上的神情脆弱又无助,就像一个漂亮的洋娃娃,躺在阿兹克的怀里,任由摆布。

他看向阿兹克的眼睛,发现那里眼底一片漆黑,如同沉了最深的夜色。

他怎么能忘记,他的父亲是一个多么危险,多么可怕的男人,即使外表再怎么温和儒雅,藏在那下面的,也是连光也可以吞噬的深渊……

“不要着急,今夜还有很长。”

阿兹克扬起嘴角,缓缓勾勒出一个温柔却危险的笑容,他低下头,贴在格尔曼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他随即怜惜地轻轻吻过那乌黑的发顶。

这束光芒,还是被捕获了。

TBC

Ps:文中提到的bgm和舞蹈有我魔改成分,不是很严谨,请大家见谅。另外,舞蹈动作有参考B站上的一个视频av6139672

本来想两发完的,结果字数还是超了预期,不知道下能不能在一万字内写完(捂脸)另外剧透一下,剧情部分还没有结束,车会在最后。

这篇会收录进兹克小料本里,我应该还会写一篇不公开的小料本专供番外放进去,内容大概是讲小克扮成仆人偷偷溜回家的那次经历


兹克小料本通贩已开启,详情戳https://qiuzhi520.lofter.com/post/20453bd8_1c9121e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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